第十三章

往生后，小姐每日不忘为诵经为母祈福。在四月初八佛诞日，也会如同夫人在世时一般到护国寺参加浴佛法会。

    大人和小姐一直延续着夫人在世时的生活习惯，仿佛夫人从来没有离开过……

    张嬷嬷当年被皇后娘娘派到夫人身边照顾，与夫人多年的主仆相处下来，深深为她的善良和温婉的气质所折服，也为夫人年轻早逝而痛惜哀伤。

    夫人过世后，她更加用心的照顾小姐，希望小姐能健康平安！

    思虑间，马车已经驶到了护国寺山门，因时辰尚早，并无其他官家女眷。知客僧很快就将丞相府一行人请入寺中，常年为丞相夫人和小姐预留的房间也早已打扫整洁一番，贵客随时都能休息。

    云夕雾看时辰已接近辰时，穿上海清便去往大雄宝殿。四众弟子依序站好后，礼请主法师父慈法法师国师！

    庄严的法会按着流程一步步进行，云夕雾这几年参过各种法会，心中已经很有章程，只管一心投入。怀着礼敬世尊的虔诚之心跟着慈法法师的指引，一称念一礼拜。

    待得浴佛法会结束后，云夕雾着实累的不轻，便回房中休息。张嬷嬷和红苕见小姐疲惫，服侍着洁面净手，褪去海清，便倒在床上休息。

    从黑甜的梦乡醒来时，已经是夜晚挂满星斗之时，一直守在房内的张嬷嬷和红苕立即迎上来扶起云夕雾，一番整理之后，吃过温热清淡的斋饭，云夕雾吩咐两人先行休息，寺院内安全，她想一个人走走！

    张嬷嬷起先还不同意，小姐年龄还小，再说哪有大家闺秀一个人出门的，但是架不住云夕雾坚持，只得同意。

    护国寺殿宇庞大，建寺日久，一代代的修建下来，本就颇具规模，后来成为大夏国的御封寺院，也就修建的更加宏伟庄严了。虽然护国寺专修药师法门，主要供奉药师琉璃光如来，但是观音殿、罗汉堂、大雄宝殿、地藏殿等等都修建的齐全又如法庄严，在这山间的佛寺内，云夕雾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清净了……

    路过钟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想要爬上去看看的感觉，天上一轮明月正亮，没有一朵云的夜空实在是太美丽，心中默念“南无月光遍照菩萨”圣号，一边拎起裙摆拾级而上。

    钟楼内一座洪钟悬挂于座上，钟身上雕刻着几句醒世文字“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钟首相传是龙王的四子蒲牢，相传此龙子好鸣好吼，人们变将其雕刻于洪钟之上，寄望于钟声遍播四野，振聋发聩！因为传说中蒲牢害怕天敌鲸，于是便将木槌雕刻成鲸的样子，每次敲击洪钟，龙子因为恐惧，吼声响彻天地，洪钟的声音自然上彻天堂、下通地狱……

    月光仿佛为洪钟镀上一层光辉，云夕雾默默地站在洪钟旁，越发觉得孤寂。

    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信女祈请您保佑我的母亲往生净土，不用再受六道轮回的痛苦，如果可以，请母亲入弟子梦里，让弟子再看看母亲……

    默默在心中祈愿的云夕雾默默流着泪，夕雾内心细腻敏感，平日在家中不敢轻易提起母亲，以免父亲伤痛，唯有独处时才敢露出伤怀痛楚之色。

    “黑龙呀，不知道你有没有脱困呢？”幼年时魂神去往西天梵境的夕雾，这些年除了逝去的母亲，还多了个念想，那就是希望黑龙能重获自由，她每日的诵经都不忘回向给黑龙。

    “我要多行善事，都回向给你和母亲，这样你就能早日脱困了……”夕雾喃喃地说着，嫩白的小手覆在钟上，只觉冰冷入骨，她继续说道：“你还欺负我年纪小，骗我说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才被囚，明明就是被困在洪钟内，每天饱受天敌的惊吓……”

    洪钟上的龙身造像似闪过一阵流光，向来厌恶与他人肢体接触的龙子意外发现他竟然不讨厌这凡间女子的触碰。听听她那为他心痛的语气，似乎感觉还不赖？

    “没想到你还一直关心着本龙子！”黑龙蒲牢翻了好几个白眼。又一个被民间传说误导的小女孩……

    拈诀隐去身形，纵然大罗神仙也别想看到自己后，俊美的龙子靠近这人类细细打量了一番。比起几年前可爱的嫩娃娃模样，此刻的少女已经是倾国倾城的美丽姿容，只眉宇间善良聪慧的神态一点不变！

    为什么会觉得这人类的身影与他常常在梦中见到的那道倩影如此相似……？！

    “傻瓜，本殿下怎么可能会害怕鲸？”蒲牢就站在夕雾身边，听到她说自己每天被天敌鲸吓得大吼大叫，不由出声反驳道。说完又觉得自己也很傻，现在的她根本就听不见他说的话！她噘嘴控诉被自己骗的样子，还真有点可爱……？！

    夕雾牢牢记着黑龙当日的交代，虽然每天贴身带着龙鳞，却再也不敢拿出来抚摸。明明刚才她还觉得天地浩渺，心中觉得非常孤寂，此刻却觉得冥冥中似乎有黑龙在陪伴着自己一般！

    自从有了龙鳞之后，每当夜深人静觉得孤单，她都忍不住隔着衣服将手附在龙鳞之上，它散发的温度不仅仅滋养了她的身子，也陪伴了她渡过无数个黑夜……

    月色下，蒲牢凝望着眼前的少女，脑海里浮现出一首不知哪里看来的诗句——“皎皎兮似轻云之闭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