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 裂痕

    张不良不知道的是，医用呼吸机一般都是有备用电源的，这个备用电源虽然并不能在机器意外断电时起到供电的作用，但是却能够在意外断电时激发警报装置，从而让医生迅速知晓突发状况，以便及时对病人进行救治。

    张不良现在就是处在了这样的尴尬境地当中，他无意间拔掉电源的行为导致警报被激发，整个屋子里全都是刺耳的警报声，而且他估计，这么大的声音，屋子外边的人肯定也能听得见！

    张不良一下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按着机器上的按钮想要把它关掉，可是机器还是不知疲倦的叫着。

    冷静！要冷静！张不良强迫自己不去听那刺耳的声音，再次仔细的查看起呼吸机，很快，他就发现在机器的背面，有一个红色透明的小按钮，这种按钮很常见，以前的一些插线板上都有。张不良把它按了下去，顿时，警报声戛然而止。

    他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后背上一片冷汗，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小偷进入到主人家去偷东西触发了警报器，明知道主人出差了家里没有人，可是还是会不自觉的害怕和慌乱。

    刚有些冷静下来，张不良就听到外边走廊由远及近传开了一串脚步声，他看了眼输气管，这会儿也来不及研究它到底是怎么安装上去的，他先试着拧了拧，发现并不是靠螺纹拧紧的，于是乎他拽着管子使劲一拉，连接在供氧装置端的管子就被它拽了下来，原来是通过卡扣固定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看来正是往护士站这个方向走来的，张不良把输气管草草的卷在一起，由于它太长了，衣服口袋里根本放不下，所以他只好塞到自己的衬衫里，然后把外套拽了拽挡住，并用手捂着防止它掉出来。

    这个时候再想把呼吸机再放回原位已经来不及了，张不良匆匆忙忙的用脚把呼吸机往电脑桌底下推了推，尽量的推到了深处，脚刚收回来，护士站的门就被打开了。

    推门进来的正是秦大大。秦大大也吓了一跳，显然她也没想到屋里会有人，等看清是张不良，这才松了口气。

    她显然还在因为上午的事情生气，于是冷漠的说道：“你来干什么？”

    张不良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遇到秦大大，不过他反应很快，立刻回答道：“那个，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大大，上午是我态度不好，你别生气了。”

    秦大大冷哼一声，说道：“道歉？我看不必了吧，你的道歉你自己相信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吧！”

    张不良显然不打算再从这浪费时间了，他干笑一声，说道：“真的，下回我肯定不会这样了，那什么，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秦大大也没想拦着他，便任由他离开，不过，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秦大大突然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咦？”张不良瞬间心头一紧，脚步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只见秦大大径直朝张不良刚刚所站的位置走去，走到电脑桌跟前，一弯腰，就从桌子底下把呼吸机拉了出来。

    那一瞬间，张不良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他强忍住了夺门而逃的冲动，然后就听秦大大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儿呢？”

    张不良大声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慌，稳住！”他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秦大大看了他一眼，把呼吸机放回到原处，然后说道：“这是呼吸机，你那么关心那个老乞丐，他戴着的时候，你没注意过？”

    张不良表面上平静地回答了一声：“哦！”可是在他心里，却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这是怎么回事？她竟然主动告诉我了？

    似是确认一般，张不良又试探的问了一次：“这么说，这个就是那个老乞丐戴的那台喽？”

    秦大大没说话，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

    张不良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他知道，如果接下来他的表现没有破绽的话，很可能今天还能从秦大大那里得到很多他想知道的线索。

    张不良微微一衬，便有了决定，他重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做出一副又不打算走了的样子，然后尽量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大大，上午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那么关心老乞丐吗，我现在来回答你，因为这个！”说着，他抬了抬受伤的胳膊。

    秦大大不明白张不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她没有接话，也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张不良感叹道：“说起来我们跟老乞丐也算有缘分，为了他，你被踢了一脚，我也挨了一刀，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算是帮过他，真的，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张不良的表情突然有些悲戚起来，他看着秦大大接着说道：“在我们付出了这么多之后，你跟我说老乞丐最终还是死了，那你告诉我，我们做的那些有什么意义？我挨这一刀又是为了什么啊！”

    看着张不良那有些无助的样子，秦大大还是心软了，她再也做不出那种冷漠的表情，只能用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柔和的声音说道：“生死有命，我们做的那些已经足够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控制的，你也不应该多想，只会徒增烦恼。”

    张不良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但我这个人，可能天生就是命贱，所以，我只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老乞丐到底是怎么死的？”说完，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正好和秦大大对视在一起。

    秦大大平静的看着张不良，仿佛想要看透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张不良现在其实也非常紧张，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最关键的时刻，如果秦大大还是不告诉他的话，那他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气氛越来越压抑，到最后张不良都忍不住打算放弃了，他正想起身找个理由离开，这时，秦大大开口了。

    她依旧平静的说道：“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告诉你，昨天，我一直都待在老乞丐的病房里，半夜的时候，我出去做了一件其他工作，等我回来的时候，其他医生们都已经赶过来了，我才知道就在我出去的那一小会儿时间里，老乞丐突然病情恶化，死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怎么样，够详细吗？”

    张不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秦大大显然也没想从他那得到什么答案，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本来这件事，是要定为我的失职行为的，是白主任向院方替我求情，我才没有受到更严重的处罚，可是，我知道，很多人都认为我是故意没有照看好他的，因为他是一个乞丐，又没钱交医药费，即便死了，也只不过是为自己甚至为医院省去了一个麻烦。但是，她们从来没想过我的感受，那是一个人啊！一分钟前还好好活在我面前的人！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工作，难道我想让他死吗？”说到最后，秦大大的声音已经颤抖了，她极力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半晌，她抬起头看向张不良，幽幽的问道：“不良，你也认为，是我害死了老乞丐对不对？”

    张不良没想到秦大大会这么问他，他有些慌张的支吾道：“怎么会，我……”

    秦大大打断了他，说道：“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就当谁也不认识谁。”说完，她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打开护士站的门，她顿了顿，看着张不良一直捂在胸前的手，说了一句有些没头没尾的话：“有时候，肚子疼，是因为里面装了太多没用的东西！”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不良坐在那，看着秦大大的离去，有些发愣，他不知道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事实上，张不良现在感觉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本来他以为能够从秦大大那里套出一些有用的线索，可是先前秦大大的一番话，虽然告诉了他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可是却让他陷入了更大的困惑当中，秦大大那声泪俱下的陈述，让人不得不相信她是无辜的，可是，事情是否真的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呢？

    张不良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他现在只想回到家，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去想。秦大大最后的话虽然有赌气的成分，但张不良能感受的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或者说是失望了，在那一刻，两个人之间，仿佛产生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他们再也回不到刚刚认识的那个时候了。

    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张不良坐在床上，看着被白静雯收拾的整洁的书桌，上边摆放的正是那根从呼吸机上取下来的输气管。事情调查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即使有了这些所谓的证据，他也没有能力去做出什么举措。

    想了半天，张不良还是拿出了手机，调出通讯录翻了一会儿，拨出了今天的第二通电话。

    电话里响了几声呼叫音，很快，电话就接通了，一个略带诧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喂，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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