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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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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3044年4月2日,今天是我的生日。以往每年,父亲在我生日当天会老早把我叫醒,把我带到镇上的饭馆吃昆虫大餐,那时的昆虫美食色味俱佳,其中有我钟爱的油炸蝗虫、油炸螳螂以及干炒蝇蛆。

    可是,今天我睡到很晚,望窗外已是艳阳高照,但是父亲还没有来把我叫醒,是不是他忘了?我自己起了床,当走出房间到达大厅时,瞧见我亲爱的奶奶躺在大厅上,她并不是自己躺在大厅上,而是她被整齐地放置在地板上。

    我看着来往的人在不停说话,父亲也在其中,我知晓他们很忙碌,因此就没有打扰他们。我自己一个人走到庭院,庭院的小花园满是花花草草,可谓春色满园。平时,在这儿我总能找到我喜欢吃的昆虫,螳螂喜欢在花草之间攀爬,于是我就用手把它们给逮住,一下子的功夫便逮到数十只。我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带到厨房,往锅倒上棕榈油且烧热,再把螳螂抹上一层炸粉,放它们下去炸,一会儿的功夫我的早餐就已经做好了。

    我坐在小花园中央的岩石凳子上一边吃,一边想着我的奶奶,不用大人告诉我,也知道奶奶已是驾鹤西游,虽然对死没有什么深刻的概念,但是我知道她不会再说话了,她将永远地离开我们,然而我并不觉得难过,因为她是我父亲的母亲,应该由他自己来难过。

    我吃完早餐后回到大厅,看见奶奶的遗体已经被放进一副天蓝色的棺材。父亲瞧见我后走过来道:“你醒了,你奶奶走了!我吩咐个任务你去做,到汽油厂去找一大袋子蝇蛆回来。”

    “是,爸爸。”

    我来到汽油厂,这里很大,有数以千计的生锈输油大管道,还有一个个曾经储存汽油的巨大罐子。如今这个汽油厂早已被荒废,估计已经有数百年了。现在早已没有人再开汽车,多令多镇偶然能瞧见汽车的身影,但不是有人在开,而是被弃置在空地上,有的直接成为一堆堆的铁锈,如同一堆堆红棕色的沙子般堆在马路边,汽车是旧时代的产物,对于我们而言是老古董。

    由于汽油厂被遗弃,它不属于谁的土地,因此多令多民众都跑到这里来露天如厕。在镇上大部分人的家中,并没有体面的如厕设施。到这儿排泄的人众多,自然就有满坑满谷的蝇蛆,一条条的白色蝇蛆就在其内钻动。

    汽油厂除去能瞧见来这儿如厕的熟悉面孔之外,还能瞧见饭馆老板们的身影,他们就是通过这种自力更生的方式起家,做到采购原材料几乎零成本。饭馆老板夫卡瞧见我也在找蝇蛆,其行为举止似是害怕我抢先他一步,怕我抢走他的好货,没一会儿他走过来说道:“小子,怪不得你最近和你爸都没有到我饭馆来了,原来自己当厨师啦!”

    “我奶奶死了。”

    “唉,那你找吧!不打扰!”说完他即到另一个方向继续找。

    我获取满满一袋子的蝇蛆,手舞足蹈地拎着回到家,父亲将它们倒进棺材内,我寻思父亲为何将这些白色的虫子倒进去吃掉奶奶的肉,后来父亲才告诉我其中的原因。

    原来,我们当地的传统认为人死后必须把蝇蛆放进其棺材内,好让它们净化亡者的灵魂,只有净化他们的灵魂才有机会进入天堂,以摆脱轮回之苦。待到傍晚五点时分,家人与亲戚们准备将奶奶的棺材抬上山。

    外族人可能会认为我们会是抬上山埋葬,其实我们的风俗是将棺材抬上冥山山顶,找一块有大树且阴凉的地方将其放置,这称作“山顶葬”。上山时,我也跟在出殡队伍的后边,送奶奶最后一程。

    听镇上的老人说,冥山在几百年前是一片接连一片的大山脉。后来大公司认为开山填海有益于城市的发展,因此一片片的山脉就接连倒下,成为一片片的荒地,至于发不发展起来,大人小孩都心知肚明。我们的国家叫做三角国,它正在逐渐倒退至原始人的状态。

    等到我足够大的时候才知晓,原来我们现在身处的地球,它以前是地大物博,但是,过去也正是因为资源丰富,所以国与国之间经常开战,在历史的进程中,芸芸众生就被过去人类文明璀璨时的天才们所制造出来的枪支炮弹给蹂躏无数。

    三角国有五十万平方公里,我不知晓它算不算大,它位于地球的南半球,我们国家有各种肤色的人口。它也没有什么引人瞩目的资源,我们几百年前璀璨的人类文明已变一个样,过去的汽车、电脑、手机以及疫苗等都几乎消失殆尽,据镇上的人称述,其他国家也没有这些文明的延续。

    且听他们说,由于我们人类现在的需求越来越少,没有国家虎视其他国家的肥沃土地或是矿物资源,这些对于政治家或普通百姓而言,均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因此,国与国之间大部分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准确说应该是冷漠的关系,也就是谁也不干涉谁。

    我跟随队伍上山时让我有些出乎意料,一路上总能瞧见草丛之间的人类头骨。后来有人告诉我,如果是下暴雨还会从土里冒出更多的头骨与骨骼。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感到不寒而栗,但是我在大人面前还是表现出英勇的一面,于是我就鼓起勇气,不慌不忙地跟着队伍上到飞满萤火虫的山顶。

    眼前,一片怪异风景,到处都可以瞧见五颜六色的棺材,黄色、绿色、粉色以及白色都有。他们安置好棺材后,叔叔拿出一瓶喷漆,踏上奶奶的棺材顶,站在上方用喷漆往棺材盖喷上“阮小苗”三个黑色大字,它是我奶奶的名字。其后,他们将五十个纸扎木偶堆在一起点火燃烧,据说这些木偶是烧给奶奶当灵魂的侍从,顿时,我觉得奶奶死后是要享受天伦之乐了。

    下山时已然天黑,我们打着火把徐徐地行走。下到一半路程时,我突然瞧见右前方几米外有一个长发的女人盯着我,其脸色苍白,奇怪的是,当我们差不多穿越她所站的地方时即消失,过一会儿我还能在另一个地方的同样方向看见她。我叫停父亲,并且指着那个女人对他说道:“那里有个女人看着我们。”

    “哪有!我没看到。”

    “就在那儿啊。”我再指出具体的方向。

    “胡说八道!赶紧走!”他推了我一下,于是我继续前行。但是,我还能在不同地方的相同方向瞧见那个女人。

    回到镇上已是月明星稀,我再次在家门口瞧见那个女人,于是再次和父亲提及此事。翌日,他找来一个巫婆给我做法事,巫婆看到我后,声称因我年纪太小上冥山而被鬼怪所迷惑,她当场帮我实施一场驱鬼的法事。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这样过去,父亲后来又另找来几个巫婆,还同样是做法事且不管用。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不管白天抑或是晚上都总能在家中与镇上不同的地方瞧见那个女人的身影,有时她还对我笑,民众发现我有时会对着一个没人的方向自言自语,时间久后我的行为被人传开,之后别人就说我疯了,说我患有精神病。

    父亲知道这件事后暴跳如雷,在几天内将我暴打几轮,但效果都与做法事一样徒劳无益。后来他渐渐接受我的状况,不再过多责骂我,也不再请什么巫婆过来替我做法事。

    2

    我的情况被传开后,镇上平时和我玩的伙伴就变得越来越少,学校的同学也开始疏远我,但是我仍然一如既往地生活与上学。庆幸的是,我的女同学钰爽仍然对我不离不弃,因此我们在未来碰撞出扑朔迷离的关系。

    多令多镇人才培训学校即是我们民众受教育的学校,里面不分年级,不管是“小小孩”还是“大小孩”都可能在同一个班级,课程除去文字学之外就是简单的数学,因为老师告诉我们,在生活中学习这些知识对我们才有用处,不能因袭陈规,其他知识已然过时,已不适合现在的国情。

    每天上课之前,我们都要对着黑板上方的国旗歌颂我们的祖国,以表示我们永远效忠于三角国。国旗底色为白色,中央有一个类似三角形的粉色图案,其实不仅我一个学生察觉出其图形像女生穿的裤衩,因此经常有同学拿它来开玩笑。

    奶奶去世后,家里变得愈发人丁稀少,以前人丁兴旺时我母亲也还在,但是她早已离开我们,现在家中仅剩下我、父亲、爷爷以及叔叔四个人。叔叔曾和我说过,母亲生前是一个漂亮的妇人,但我对她生前的模样已无法回忆。

    叔叔还告诉我,在三年前的一个阴天,母亲像以前一样拿着一篓筐的衣服到镇上的荔湖边去洗,但是那天她却不能像以往一样回家。母亲以前都是与左邻右舍成群结队去洗衣服,但是那天她却自己一个人去洗,原因我们不得而知。

    荔湖的水清莹秀澈,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去那儿洗衣服。因为当年母亲在湖边洗衣服失踪的事并不是单独事件,镇上还有四名妇女也像母亲一样去洗衣服后即凭空消失。没有人知道背后的原因,但是却出现不同的故事版本。其中,有人声称在湖中曾望见一个巨大的红色湖怪浮现于湖面,应该就是这个怪物把洗衣服的人给吞食。

    另一个版本,说荔湖有一种魔力,能吸引镇上心绪不愉快的人去自杀。不管上述是否属实,但故事的流传足以把镇上的人吓坏一遍又一遍。如今少有人会去湖边玩要,有时我会跑到湖边来找母亲,我希望能够发现一些关于她的踪迹,或者是想亲眼目睹民众所流传的故事内容。

    然而,我的努力并没有结果,于是我逐渐淡忘寻找母亲的念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能渐渐领悟到她不可能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出现在我跟前,我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活得自由自在。

    另一方面,我也逐渐发觉荔湖并不那么可怕,我时常来到这里也没发现足以让我闻风丧胆的事情,一切似乎风平浪静,湖水清澈到足以望见远处水下方的粉红水草,你们可能会想象到:肯定可以瞧见鱼儿在湖中游荡。

    但是,这个湖是没有鱼类的生物,它是如此的纯洁、安详却又孤寂。

    有时,我会疑惑民众以前为什么要来这样纯洁的地方洗衣服呢?破坏这里的水资源,会不会是引起湖怪的不满,所以就杀害她们?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知晓湖怪杀人的行为应不应该被谴责,至少它是在保护自己的家园不被人类破坏。

    3

    爷爷在奶奶去世之前就已经变得有些精神恍惚,他老人家总会认不出家里人是谁,出到外面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症状时好时坏,奶奶死后的当天,家人对他说奶奶去世了,他却说那个并不是她的妻子,说那个躲在棺材内的是他的妹妹。

    他着实不会对奶奶生出任何的怜悯之心,我们家人对他的症状也表示理解,当天家人就不过多打扰他老人家,留他在家里忙自己的事情。过去,我觉得爷爷人很好,因为他每天清晨都会来我的房间替我拿尿壶去倒。但是,有一天清晨,我起床后发现他在院子内喝着茶。我就跑过去问候他说:“爷爷这么早喝茶呀。”

    “灵六,这是你的尿,哪是什么茶。”

    “啊,爷爷,你喝这个干啥!快倒掉!”

    “小屁孩,大惊小怪的,你过来,你过来,我和你说,你不要和别人说。”

    “行。”

    “这个是你爷爷以前在部队时连长告诉我的长寿秘方,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说喝童子的晨尿可以活到三百岁,远古时代还有人用它来配药呢,这是真事。”

    “真有此事?”我问道。

    “那肯定!你没看见你爷爷身体越来越硬朗了吗?”

    我清楚拗不过顽固的爷爷,于是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自从我知道这件事以后,我心理就觉得别扭,爷爷要把它当成长寿药来喝,那感觉不是太好,但是我又没有一个能压倒大人的理由来让他停止自己的行为。随着时间流逝,我也习惯他的怪癖好,至少他长期喝这玩意其身体似是并没有出现异常的情况。

    4

    晴天的上午,我在荔湖边闲逛,荔湖的景色绮丽,树木郁郁葱葱,百花环绕且相争艳。但是由于它的传说,所以大人们不会过来这里观赏美景,只有年轻人才会偶尔过来荔湖,但许多人都不敢踏下湖边。

    然而,我今天在这里却有意外的发现。在我闲逛时,突然瞧见钰爽在湖边用手掌舀起纯净的湖水,洗着自己的手臂,此情此景,想走过去告诉她其行为很危险,但是由于眼前的风景实在是让人陶然而醉,于是我就没有去劝阻她。

    没一会儿,她走到隐蔽的地方,于是我就跟着她过去,雪白连衣裙被除去放置在花丛之上,雪白的胴体徐徐融入湖水,其优雅的动作如同仙女沐浴。此时,我惊叹湖边五颜六色的野花即在转瞬之间,完成它们的一场大盛放。

    我没等她结束即离开,走到荔湖路口等她,因为我知道她一会儿肯定要经这条路回家。果然,就在我坐着回想刚才那一幕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她头发微湿且清爽的模样,就这样突然之间出现在我跟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草清香,瞥见她后我瞬间脸红耳赤。

    “灵六,你在这儿干嘛?”她主动问我。

    “啊,没干嘛,就在这坐坐呢,你呢?”

    “我就在这逛逛,我要回家了。”

    当然,她并没有跟我说实话,但我能理解她对我的隐瞒。因为对于一个女孩而言,闯入荔湖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传出去不仅会被家人批评,还会受到多令多各阶层人士的谴责,他们会斥责:这样的孩子胆大妄为且不知廉耻。

    以前我并没有太关注钰爽,但我一直都清楚她在班上与男生经常有来往,他们会想方设法以各种手段逗她玩,她也被逗得乐乐陶陶。从我开始关注她起,再瞧见其他男生挑逗她时我就有些生气,因为我感觉别人在侵占“我的女孩”。但是,有时又反省且批评自己:她不是我的女孩,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和她仅是普通同学,我不应该生这种闷气。

    不久前,学校有过两个的男同学同时喜欢钰爽,但他们的结局却是一败涂地。二人曾经亲密无间的同学关系,最终因争夺女性而步入自相残害的局面。听同学说,他们在两年前提出决斗,如果一方打赢另一方,赢者就可以追求钰爽。一人拿着镰刀,另一人提着斧头,就这样对干起来,最终金乔被李信砍伤流血过多致死,但是李信却没有受到应有的审判。

    原因在于金乔是基因工程所造的男孩,所以他属于二等公民,因此一等公民杀死他并不用受到应有的刑罚。事件发展到最后,镇长表示,由于李信对于社会具有一定的危害,因此对他发出禁令,让他永远不再踏足多令多,否则将他送进监狱。

    基因工程是三角国一个重点科学项目,这个项目并不是为了科学研究而设立,因为基因工程技术在三百年前已经很成熟,其设立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让这个国家生产出更多的免费劳动力。

    金乔出生的由来,是由两个匿名的男女捐献他们的基因细胞,工厂再将他们的细胞放在一个仿女性子宫的机器,胚胎的形成、生长以及婴儿的分娩都由同一个机器所操作。无须十个月,仅须三个月,一个新生命即从机器诞生来到这个似乎不再美丽的蓝色星球。

    国家坚持实行“造人运动”源于民众生育能力低下,大部分年轻人都不愿意结婚,就算已婚的人士也不愿意要小孩,所以国家的经济愈发落后,国家为了满足社会的生产需求,不得不设立基因工程项目以及设立关于转基因人的相关制度与法律。

    金乔被生产出来后,他拥有二等公民的身份被寄养在一个陌生的家庭。金乔在生前受到家庭的待遇惨不忍睹,他的养父金山三十五岁,未婚人士,家中就仅有一个收养而来的金乔。

    奶娘将金乔带大到四岁之后,金乔就要开始帮家里干农活,他从五岁开始就懂得在田里翻地、播种以及收割种植出来的农作物。而金山几乎是坐在家门口乘着凉,一边监督金乔干活,金乔却每天就在家门前的田里流着幼稚的汗水,我们镇上似乎每一个人都能理解他养父为何要这样做,因为金乔只是二等公民。

    除了让金乔干苦活之外,金山给他提供的伙食与自身的截然不同,金乔几乎是每天吃米饭和野菜,而金山即专门吃具有高蛋白质的昆虫,待到金乔十岁的时候,由于金山不识字,所以希望这个收养来的二等公民儿子能够学到一些知识,以便对家庭有帮助,于是就送金乔到学校来读书。

    金山知道养子死后灰心丧气,且暴跳如雷,原因是由于他觉得自己的私人财产被人彻底的损毁,以后得自己干农活,自己做家务,一切都得回到“革命”之前。金山丧子后的第二天即跑到张信家找其父母理论,一进门便开口骂道:“叫你那狗杂种没娘教的儿子张信出来!老子要好好问他为什么要砍杀我的宝贝儿子!”

    其父母见状没有让他进去找张信,并且让张信躲藏起来,金山只好在门口大吵大闹,吵闹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于是金山便对他们发出最后通谍:“要么交你们儿子出来!要么赔偿四百万三角币!你们自己选择!”

    在经过两个星期的纠缠与吵闹之后,张信的父母出于无奈,只好赔偿金山二百五十万三角币作为和解的费用。金山拿到这笔钱后扬眉吐气,因为他培育金乔长大成人仅花费五十万三角币,他现在还可以通过未婚无子女的身份,向国家申请免费领养转基因孩子。

    5

    在三角国,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是以昆虫为主要的蛋白质摄入来源,我们国家的动物早已相继灭绝,祖辈在过去吃的猪、狗、牛、羊、驴、蛇、鸡以及鸭等等这些都已彻头彻尾的灭绝,国家也找不到动物的来源进行繁殖。因此,现在全国都在养殖昆虫。

    镇上有一个老人吃过鸟类的肉,但是他回忆起来表示鸟类的肉并不好吃,他说那是一种叫蝙蝠的鸟,他以前在行军的时候抓到一只来烧烤,烧熟之后色味俱佳,但是吃下去的口感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用他的原话就是:“比吃屎还要难受。”

    当然,镇上除去他之外,也就没有其他人吃过动物的肉,但听他说动物的肉并不好吃后,我们镇上的人都以吃昆虫为傲。

    6

    炎热周末的下午,我自己一个人行走在荔湖,踏下钰爽上次沐浴的湖边,我毫不犹豫的解衣走下去泡起澡来,选择一个有树木遮挡的地方,别人很难发现我在这儿洗澡。在洗澡的时候,低头即能透过湖水瞧见“小象”也在游荡,我时而将头完全浸入水中,时而用手掌在水面上划出各种各样的条线,激荡起一阵阵悦耳的水波。

    就在我享受着愉快午后时光的同时,突然听到右岸边好象有人过来,我马上停止自己一切的动作,静静地聆听以及观察到底是来了什么人。

    一会儿,一个裸身的女孩踏入湖中,徐徐地往我的方向走过来,当她瞧见我的时候,她叫出“啊”一声,顿时我们都感到十分尴尬,估计她的小心脏也如同我的一样,像小鹿一般在乱跳。我们傻傻地站在湖中一语不发,过一会儿她终于打破了沉默,她对我说:“灵六,你也喜欢到这儿洗澡啊?”她一边走近我的身旁。

    “是啊,你也是。”

    “我一直都会来这儿洗澡的,想不到会碰到有人,更想不到会是你。”

    我们有一刻钟的时间大家都不再发言,她侧面背对着我。此时,我才注意到,原本湖边仅有零星的野花,而在她浸入湖水之后,湖边的野花在瞬间全盛开了。

    她再次打破沉默:

    “我们镇上的人说你经常对着一面墙或者是一张椅子在自言自语,我很好奇,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我经常能看到一个鬼魂,一个女鬼跟着我,所以我就经常叫她不要跟着我,但是她还是跟着我。”

    “啊,不是吧!”她接着道,“那你可以试下这个办法,如果她你的时候,你就假装看不见她,她以后可能就不会再跟着你了。”

    “这方法好象不错,到时我试试吧!”

    其后,我们一起走回岸边。我在擦干身子的同时,瞧见她在我面前穿上她的白色长裙,她还戴上一个鲜花做成的头冠,它是用白色的月季花所制成,她此时如同本书中印制的仙女形象,让人感到惊艳。

    我们一起走过长长的湖岸准备离开荔湖,在行走的过程,我们聊着一些生活中的琐事,平时这条漫长的路,在此刻却变成一步之遥。最终,我们各自回到家中,我对她有无尽的不舍之情,不知她能否感受到。

    翌日清晨,爷爷一如既往地来我房间端尿壶,我睡得正朦胧时,瞧见他走进来,但奇怪今天早上他走进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也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徐徐地走到床边,我稍有点儿察觉后,才发现走进来的并不是爷爷,是那个鬼魂。我正准备叫她滚开时,刚好想起钰爽教我的办法,于是我屏气吞声,并且无视她。

    我装没看到她,起床后还是无视她,并且在她面前撒一泡尿,其后我掠过她身体去拿一杯水喝。于是乎,她就刻意走到我跟前,比划出一些吸引我注意的动作,升起手掌和我打招呼,但我当她不存在,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上午吃饭的时候,我全家人都在,她也跑出来,做出一些诡异的动作,有一次还吐出长长的大红舌头,加上她一张苍白的面孔,着实让人怵目惊心,但我仍然忍着没流露出让她察觉到的肢体反应。

    她就这样跟着我一整天,在街上、学校及再次回到家中,到我睡觉前她还在那儿卖力地表演,想方设法企图让我注意她一下。最终,她付出连续几天的努力,我都置之不理。

    几天之后,她就很少出现过在我的面前,有一次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在荔湖岸边的柳树上坐着,风带动柳絮也带动她的白色裙子,我在远距离望见这一幕,甚至会觉得幽美。我不清楚她到底是谁,也从没有见过这样一张脸孔,但是我觉得她生前长得应该不错,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只是一直在近处或远处突然冒出来盯着我看,并且寻找存在感。

    7

    右邻的陈大爷在我奶奶去世半年后也跟着与世长辞,奶奶年轻的时候与他谈过恋爱,爷爷知道后一直对他心怀怨恨,把他视作情敌来看待。

    陈大爷家里并不富裕,他只有一个儿子,他儿子陈福已经娶媳妇,陈福与媳妇依靠帮农场主打工摘马铃薯来维持生计。然而,老人家去世之后,陈福却将他的丧事办得声势浩大。

    在我们镇上,像我们这种相对富裕的家庭则会花钱买棺材,并且给它涂上鲜艳的颜色后请人抬上山顶。而贫穷的人家就把去世的人放置于山顶,用一块块的石头围成一个长方形的石堆。但是,陈福在办丧事这方面可不比富人差劲,他为父亲买来一个高档棺材,这副棺木花费他四十万三角币,这些钱可以用于他一家两口四年的生活支出。

    这对夫妇将这些钱当作是对于办丧事的一种投资,他们相信家人的亡魂呆在一个漂亮的棺材有利于他们家的风水,相信好的风水能使夫妇俩风生水起,在以后的日子里能腰缠万贯,成为镇上有一定地位的家庭。

    我们镇上稍有一些开明的先生建议他将父亲火化后倒入大海,他不听取意见,并且认为这是对自己父亲以及对他家庭的一种侮辱。那位先生对他表明这是比较前卫的做法,先人应该永远保留在我们的记忆之中,而失去他们的痛苦应该留在过去,不应该将痛苦封存于某一处。

    听他这么一说,陈福更是怒不可遏,他斥道:“就你这驴样!你懂啥!滚!赶紧滚!不要再让我听你在我面前瞎说!不然一锄头就做掉你!滚!!”

    其实,陈大爷在生前的时候,陈福夫妇对他并不好,陈福夫妇平时大鱼大肉时会躲在自己的房间吃,生怕张大爷看到。张大爷生病的时候,他们就说人体的免疫系统很奇妙,不用去看病,一般的小病受几天的苦就会痊愈。

    所以,张大爷过去出现一些感冒与肺尘之类的病痛,他们从来都是懒得带他去看大夫。有几次张大爷咳出血,他们也认为这是正常现象。到了最后一次,张大爷咳血咳死之后,他们则认为张大爷年老体衰,死亡是自然的现象,任何人都无法摆脱。作为“孝顺”的陈福夫妇,因此就替张大爷办这么一场浩荡的葬礼,从那次之后,镇上不少贫苦人家也相继模仿。

    8

    冥山西侧有不少的农场,农场种植的是果树。据农场上的人说,这座山有山妖,每到傍晚入黑之后,女山妖就在山里嚎叫,其声音让农场工人毛骨悚然。农场工人每到傍晚狼吞虎咽地吃完晚饭后,便立即上床休息,不敢踏出农场门口半步,生怕被女妖陷害。

    我在家中用瓶子饲养十几只螳螂,由于饲养螳螂的缘由,因此我意外发现传说中的山妖不为人知的秘密。平时我会抓一些苍蝇来喂螳螂,它们是我比较喜欢的昆虫,古代人把动物当宠物养,我们当代人是把昆虫当宠物养。有时我会抓其中一只螳螂出来玩,小家伙就在我手中爬呀爬,很好玩,偶尔还会装死给你看。你触碰它试图将其唤醒,它却一动不动,然而你可能认为它已是暴毙身亡,但过一会儿它又重新“复活”。后来我知道,这是生物逃避危险的本能。

    但是,我最近发现心爱的螳螂连续失踪。就在昨天,我盘点后有十二只,今天起床后我再盘点,发现仅剩十一只,一只失踪了。我问家人有没有打开过我的瓶子,他们给我的答案是“碰也没有碰过”,我疑惑不解:稳固的瓶盖关着它们,是不可能直接穿透瓶子逃出去的吧?

    我认为虫子是在夜晚失踪,于是当天晚上我每隔半小时就到院子观察和盘点一次,我想看看它们到底是以怎样的方式出逃。就在我准备巡视第三轮,走在小花园走廊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正拿着我的螳螂瓶子,我倒退几步躲起来观察,那人是我父亲。

    他从瓶子里取出一只螳螂,放进他自己的瓶子里,其后离开家。我跟上他,我想看看他到底拿我的虫子去做何事,之前还扬言碰都没碰过我的瓶子。

    尾随他来到冥山西侧,这时刚好是昏黄的傍晚,由于我最近练足胆子,所以就勇敢地跟着父亲上山,几分钟后父亲踏上一间木制的小房子,有一个妇人在门口迎接他,后来我才认出她是艾美,他们在门口互相拥抱起来,此刻我就想到她应该父亲的女朋友。

    他们进去关门后,我悄悄地走过去。透过窗口看到父亲拿出瓶子,并且对着艾美说道:“这是最后一只螳螂了,你看,我儿子养的螳螂都很健壮。”

    “我女儿肯定会喜欢。”

    “我儿子发现螳螂变少了,最近是拿不了来送你女儿了。”

    艾美放下接过来的瓶子后,含情脉脉地对他说:“你真好。”

    她主动靠近父亲,亲吻父亲,以及……这一切我看得小心脏砰砰地响。

    艾美发出的声音很大,她是在嚎叫,叫得很有节奏感。镇上有一处春楼,我时常路过都能听到女人们的各种嚎叫声,但是从没有听过这样的嚎叫,细心聆听觉得有些诡异。后来我经过沉思默想,镇上人声称的冥山西侧有女妖应该就是她了吧。

    9

    冬季寒风呼啸袭来,此时我们学校开始放寒假,下半年上完八、九月的课后,直到明年春天为假期。最近两年,多令多十月开始即会下雪,今年已经足足倾倒三个月,小镇被覆上一层厚重的白雪,给予我们的出行带来很大的不便。

    单车、三轮车以及四轮车这种纯人力驱动的交通工具,在很多时候都是寸步难行。一天清晨,大雪过后,我穿着长长的破旧靴子准备去荔湖瞧瞧,我认为荔湖这时候应该是结满冰,甚至可以在上面滑冰,因为镇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池塘都已结上一层厚实的冰。

    我一路步行过去,忍着寒风吹打在我苍白脸颊上的刺痛。路上行人稀少,只瞧见几个蔬果小商贩拉着货正往集市的方向踏步前行。

    大树小树都已成枯枝,并且挂上满满的雾凇,树木如同长出雪白的叶子。

    到达荔湖之后,发现荔湖周边的树木同样覆上冰霜,正准备走下湖岸时发现湖水居然不结冰层,仍然是清澈见底的淡绿湖水,没有一条鱼,仍然可以看到湖内红色的水草。我在以后请教过大人才知晓,原来荔湖从来都不会结冰,他们认为荔湖是中了邪。

    我踏在湖水的边沿,瞧见一切熟悉的景色。钰爽的美态与体香依稀游荡于我的脑海,自从学校放假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她,足足有三个月。

    10

    多令多民众信奉一个神,叫做乌哈帝。它是我们这个混合民族的共同祖先,也是几世纪以前的帝王,族人认为家家户户的风调雨顺与荣华富贵,全依靠它来主宰。意思即是假如我们族人祭得它妥妥当当,即会给我们带来现世的福报。

    否则,我们的收入与安康都会成为问题。假如它不再保佑我们族人,其他妖魔鬼怪即会靠近我们,加害于我们,因此多令多以往出现过许多不幸的命案,包括荔湖死人事件,那是因为最近几年民众们追赶风尚,连续几年不供奉不献祭。

    且听老人说,民众本应该每四年举行一轮活人祭祀。

    如今,献祭乌哈帝的传统早已恢复。这个冬季正赶上献祭乌哈帝的日子,我们族人一共有四万人,被献祭者以抽签的形式选出,刻有族人名字的四万余条竹签放在三个大木桶内,由负责多令多献祭事务的司长抽签,他是多令多神庙的头儿。司长在抽签之前将汽油放入一个小袋子内,然后吸食气体,其本身有致幻的作用,汽油液体早已成为多令多民众的消遣品,同时也可以被司长用于请神。

    司长吸食后即开始在原地上走动,如同烂醉的壮年一般手舞足蹈,接着他即在三个木桶之中分别抽出一条签,司长助理拿过签后公布三个人的姓名:金晓天、金业业、金小玫名单公布之后,有一名妇女当场晕倒在地,因为念出这三个名字即意味着今晚乌哈帝要带走他们,其中一个就是这名妇女的丈夫,司长与其助理也就如同死神一般宣布三个人命运的终结。

    金晓天是一位老大爷,刚刚晕倒过去的是他的妻子,金晓天倒是很自觉的走过去充当献祭品,他认为献身给乌哈帝是自己毕生的荣耀。话说回来,他生前着实也不好过,据说他与家人天天争吵,终日无法忍受其妻子的唠叨,并且与儿媳也产生不少的矛盾,因此他与儿子的关系也不好。他之前跟别人提过,他在结婚之前想不到自己会过上这种事与愿违的生活,相当于举起石头狠狠砸中自己的脚。

    金业业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哥哥,他也主动站出来,他希望下辈子能生在乌哈帝的世界,做乌哈帝的仆人,享受快乐的生活,以逃离实现世界的不幸,逃离人世的痛心疾首。

    金小玫也被公公带过来,她是一名母亲,刚生下婴儿不久。她被带到司长面前,其丈夫只能抱着自己的孩子在远处涕泗交颐,而她的婆婆却站在丈夫身旁笑容满面。

    三个人被捆绑手脚,同时被放置在一大堆木材中间。司长举起火把且在木材的四周手舞足蹈,过一会他将汽油倒入自己的口中,一口一口地喷在木材上,一共喷了104次。其后,开始念咒语,最后他将火把投入木材中,木材燃起大火,火势凶猛,围观者连退几步。

    据称,在一公里之外都能听见三人被燃烧的叫喊时,他们叫的声音越大,族人就越兴趣,并且如开派对一般狂欢起来,几万人都在齐喊:“乌哈帝!乌哈帝!乌哈帝!乌哈帝!乌哈帝!……”

    族人相信这次活人献祭之后,他们将会得到乌哈帝的护佑,家家户户风调雨顺,享受无尽的财富,而这一次献祭后却有三两个人悲痛欲绝,并且有一个人因失去亲人而选择自尽。

    从献祭现场回家的路途,路上四个影子,我们一家人走在一起,父亲和叔叔聊着献祭的那些事。从他们的交谈中我才知悉,原来我们族人在几百年前是用三十头活猪去完成献祭。由于从几百年前开始,我们国家的动物已经接近灭绝,想搞到一头猪几乎很困难,更不用说三十头,这绝对不是金钱能解决的问题。但是,神灵必须要吃肉,昆虫根本满足不了神灵的胃口。

    动物刚灭绝的时候,当时我们的祖先用了六百大桶昆虫去献祭,第二年的夏季就出现了连续几十天的干旱,苍天不怜悯我们的祖辈,一滴雨也没有下,他们当时很难找到一口水喝,庄稼更是无法生长,在那年就死了三万人。

    因此,在三百年前,那时的司长即开始要求我们用活人来献祭,同样是活活烧给乌哈帝,这样神灵才会显灵,才会庇佑其子民。叔叔还重复强调,这是我们族人流传下来的习俗,绝不会有假。在过去的有些年,由于当时人们追求思想进步就没有进行献祭,各种虫害、水灾、黑死病以及埃博拉这些灾难造成我们族人惨死几万人。爷爷在路上还说道:“希望我们都平平安安吧!不要再死人了!”

    11

    镇上有一处图书馆,里面的图书有几万册。但是,民众都不爱读书,因为大部分人觉得知识百无一用,图书馆已经没有人管理,图书摆在那儿几乎很少有人会去阅读,所幸没有人去搞破坏,仅有一些学生党来这里借地方吸汽油消遣。

    祭神后的翌日,我跑来图书馆查找关于多令多过去的灾难与神灵相关的资料,一来到图书馆大厅即瞧见我们班的斯代灵,他是经常搭讪钰爽且在追求她的男生,比我大三岁,他和三个男生在大厅吸食汽油,他们一看见我走进来,斯代灵就对其余三个人说:“哎!脑子坏的也来吸汽了。哈哈哈哈!”

    他说话的音量明显是故意让我听见,有意挑衅我。

    “妈的,你说什么呢?”我立即火冒三丈。

    “脑子坏的,说话小心点,不然揍死你。”

    我没再搭理他,走去书架查找资料。想不到他们悄悄地跟上来,其中一个人将吸汽的袋子套上我整个头部,接着另一个人跑过来给我一个飞踹,将我踢倒在地上,然后试图跑掉。

    “妈的,你们有种别跑。”

    最终,我的资料没有查找成功就气馁地回去了。

    拇拇是我们家的女保姆,她是基因工厂生产出来的人种,父亲在她三十二岁时从其他人手中所购。一个晴朗的上午,拇拇走进我的房间说有一个女孩过来找我,我让拇拇请她进来。原来是钰爽来找我,这让我出乎意料。她被带到房间后,我让拇拇退了下去。

    一见到她后,我问她:

    “钰爽,你来啦,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就来找你聊聊,我们不是很久没见面了吗?”

    我们坐在床边谈及族人献祭乌哈帝的话题,她问我相不相信多令多各色的风俗习惯,我直接回答不相信,于是我反问她相信与否,她给的答复使我感触很深:“我也不相信,我倒觉得被献祭死掉的那三个人太惨了!还被活活烧死!哎……”她说着,神情变得尤为严肃。

    “四年搞一次,不知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身边的人呢。”我说道。

    “我只希望这些不幸的事不要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她接着道,“此外,我觉得荔湖并没有被下诅咒,也并没有什么湖怪,要不然我们早就挂了,不是吗?”

    “你说的有道理。”我回答道。

    当我说到前几天在图书馆被斯代灵仨人袭击的事时,她问我伤得要不要紧,我表明肩背有些受伤,但是没什么大碍。她提出要帮我看看,她用手掌按压我的肩部与背部,压下去时有一些疼痛,她瞧见我的反应后即开始帮我按摩,刚开始我有些面红耳热,没一会儿我便开始放松下来享受她的柔情。

    “你手势真好。”

    “我有时会帮我妈妈按摩,所以会一点吧。”

    “你知道吗?我在镇上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以前交往过的那些都开始疏远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我说道。

    完事之后,我让拇拇准备零食,我们继续一边闲聊,一边吃着零食度过一个情深意浓的上午。我爱慕着她,但她却更像是我的姐姐。

    12

    最近两个月,司长一直闹着要求官府将祭神传统列入学校的教材,他的意思是想通过教育下一代,好让下一代每四年进行一次大献祭,以求风调雨顺。

    镇官府有高度的自治权力,司长的提案已经提交到镇议会进行表决,但是镇议会有53%的议员投了反对票,由于投赞成票的不达到51%,因此这项法案无法通过。司长通过议会知晓所有投反对票议员的名字,于是就每天带人到这些议员的家门口闹事。

    有的议员家大门被石头砸出一个的大坑,有的门口被泼洒粪便,有的则被投掷土制燃油弹,几乎每户的大门都被喷上“老顽固”、“反动分子”或“妖孽再世”等字样。还有一名叫金丽的议员除去遭受上述的非人道待遇之外,其女儿在一天夜晚刚回到家门口时,正准备开门,却被二十余人制服,遭到当街轮奸,期间她的左眼被刺穿致失明,后来还别人起绰号叫独眼女。

    司长带人去闹事期间,议员们通常是选择报警,警察通常半小时才会过来,过来一个人也没抓到。而来闹事的几乎都是几百或上千人的规模,大部分是在门口举牌抗议,少部分则打砸以及干其他违法的事,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最终的结局是,有几名议员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折磨而选择妥协,法案很快重新进行投票,并且获得议会投票通过。金丽在这次投票中依然坚持投反对票,在事发后很长时间她仍然被人唾骂,其左邻右舍不愿意且也不敢与她继续交往,亲戚们也开始疏远她全家,生怕惹到任何麻烦。

    自从上次的大献祭后,多令多有许多人都扬言看见过金小玫的鬼魂,每当夜晚八至十点期间她会在各条街道出没。经常有人在刚吃完晚饭时就能听到房子外头传来阵阵的女人哭声,与小玫生前熟悉的人一听就能认出这是她的哭啼声。

    小玫的老公时常会拿纸钱出去烧给她,但是他每一次快到达有哭声的地方时,声音就逐渐消停,小玫的老公跟别人说她的鬼魂会冒起阵阵浓烈的黑烟,就像其生前被燃烧的状态一般。纸钱烧完后,她当晚即会消失,不再有哭声,但是翌日晚上却又恢复,继续有哭声。

    夜晚,拇拇做饭的时候,我表示想吃鸡蛋,当然我所称的鸡蛋只是人造鸡蛋,但是味道和过去时代的天然鸡蛋味道不相上下,至少别人是这样说道。叔叔知道我的想法后,便骑上他的那辆木单车出门,到两个街区外的商铺购买,木单车除去车圈与链条这些重要的配件之外,其他配件都是用实木所制成,外形与观赏性的精美工艺品相似。

    叔叔从商铺里购得一袋子鸡蛋之后,一路哼着曲子回家,就在回到银桑路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一个冒着黑烟的女人在穷追不舍。

    “妈呀。”叔叔猛骑着单车狂奔。

    回到家后他才歇一口气,其拎着鸡蛋进来道:“拇拇,拿去煮。”

    但一袋子鸡蛋都已经成为鸡蛋浆,爷爷发现后埋怨他道:“你买啥鸡蛋啊?是不是商铺老板今天的鸡蛋卖不出去免费送你了?所以你就拎了一袋子这玩意回来。”

    “我骑单车时震碎的。”

    “骑单车怎么会震碎鸡蛋?”爷爷问道。

    “懒得跟你说,你爱吃不吃。”叔叔说完即走回自己的房间。

    13

    月夜,我一直打着蜡烛在花园的石桌上写着寒假作业,写作业是一件无聊的事情,语言课老师让我们抄“我爱三角国,我立誓从小爱护、保卫三角国”这句话五千遍,大概要抄十几本作业簿。

    突然间,我听见父亲的声音,他带着一个女人回来,那个女人是艾美,他们从我身旁走过,艾美身上带有浓郁的香水味,香味差点把我迷倒。由于我与他们间有几株巨大仙人柱的遮挡,因此他们经过时并没有留意到我。花园被几个房间所包围,因此我能清晰瞧见他们的一举一动,父亲搂着艾美走进自己的房间,并且迅速关上门。

    我猜想父亲带艾美回家的原因应该是冥山已结满冰霜,因此上一趟山变得举步维艰。没一会儿,瞧见爷爷出现在花园的一侧,我立即去提醒他,让他别打扰父亲的好事,因为他有时会无端走进我父亲的房间。

    “爷爷,老爸叫你今晚不要去找他。”

    “知道啦。”

    说完我回到石凳上继续写我的作业,就在我抄到“我立誓从小爱……”时,父亲的房门即被推开,爷爷踏进父亲的房间,我匆忙跑过去试图拉回他,但却已经来不及,于是就在门缝间看爷爷将要闹出什么好事。

    爷爷一进去就问他儿子找他什么事,此刻,艾美裸着身体躺在长桌上,嘴巴被沙布绑得死死,而父亲则扶着她的腿,他们停顿在这一刻,父亲惊讶道:“我哪有找你啊?”

    “你没有吗?那你儿子说你找我。”

    “你又听错话了吧,老爷子。”

    “噢,是吗?孩子,没事去找一个女人,别拿桌子干这种事情。”爷爷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没有瞧见长桌上躺着一个女人。

    见状爷爷要离开,我匆匆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写作业。没一会儿,我瞧见以往跟着我的女鬼在偷看我父亲与艾美的欢快,她挺直背透过门缝,沉醉于房内的一切,我不管他们,继续写我的作业。

    14

    司长有一个弟弟,他与司长的价值观有霄壤之别,特别是二人对大献祭存在严重的分歧,司长的弟弟反对大献祭。他被众人称为预言者,因为他有预言的能力。

    滂沱大雨的下午,叔叔带着我去拜访这位预言者,叔叔用他的木单车拉着我一路颠簸到预言者的住所,那是一座三角体的木房子,门没有关,我们直接走进去。他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大哥哥,脸色苍白,瘦骨嶙峋,披着一件银色的披风。

    一见到他,我被他独特的眼珠子所吸引,他长一双与壁虎眼睛形态一模一样的眼睛,巩膜非白色而是黄色,瞳孔非圆形,而是像眼球中间被横划出一条黑缝,那条“黑缝”就是他的瞳孔。

    叔叔这次带我来是因为我们事先商量好一件事,我想弄清楚自己的母亲在荔湖到底遇上什么不幸的事,而叔叔认为预言者有能力知道。但是,我们咨询预言者后得知,他坦白自己的能力无法探索过去,仅能预知未来。

    听到这里,我怅然若失,但叔叔认为不能白走一趟,于是他就想预知未来。

    “预言者,能帮我们预言一下我们家族未来的大事吗?”

    预言者当场拿起一个袋子吸食起来,那玩意似是有致幻的作用。过了一会儿,他闭上眼睛,吐出一条有20公分长,如蛇舌一般的舌头,并且在嘴巴前摆弄好几下。

    他的意识中浮现一些画面,这些就是预知我们家族未来的画面。

    “我看到一个成年男子很快将死去,并且死得很惨。”他说道。

    我与叔叔颇感震惊。

    “那个男人的名字能告诉我吗?”待我们心绪缓过来时,我问他道。

    “我只看到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流着粘稠的血液死去,模样我看不到,也不知道他是谁。”

    回家的路上,叔叔似乎有些忧心忡忡。但我却不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我不知道预言者是否可信,如果他的预言准确无误,那么代表一切为命中注定,我的担忧与沮丧也不可能弥补得了命运之中的不幸与缺失。

    15

    镇上的绿洲大彩印刷厂近期在招寒假工,其工期很短,仅半个月时间,他们过去几乎不会对外招寒假工。这次缺人手的原因主要是突然被下达印刷学校新教材的任务,所以要在短期内完成印刷任务,以供春季开学所用。

    我在寒假里没什么事干,成天无所事事,同时想体验下打工的生活。因为多令多像我这么大的孩子都已经开始有自己的工作,他们通常都在工厂内干些小工,如基因工程厂就是他们最佳的选择,生命匆匆,那里恒河沙数的众生需要大量的工人去迎接。

    我找到印刷厂人力资源部的面试官,面试的岗位为成品检验。由于此工作几乎不要求什么能力,所以我很快即面试成功,他让我第二天去上班。翌日清晨,我冒着严寒起床,吃完早餐后即奔向工厂。

    来到工厂,面试官带着我迈向车间,车间很宽敞,墙上用红字写着“在工厂我们都是奴隶,你不卖力就没收益”一行大字。他介绍我给车间的主管认识,说明我是新来的临时工后便离去。

    主管给我一件马甲穿上后,我被安排在质检的位置上,然后利用五分钟的时间教会我检查成品,过程是从流水线取出成品,然后仔细检查,检查后再放回到流水线。

    我质检的图书是我们上学的教材,也就是我们春季要用的新版教材。我偷看过几眼,与旧教材的区别相差无几,仅加入活人献祭的内容,里面介绍活人献祭的重要性与必要性。另外,内容提到任何人不可亵渎活人献祭,否则将被判重刑。

    流水线的速度飞快,主管陆续走来催我加快质检的速度。我工作一个小时质检完800本图书,感觉手臂马上就要“断掉”,但他还是嫌我的速度太缓慢,并且要求我下一个小时检查1000本。

    下班后,我的工作成绩是平均每小时完成质检900本,主管要求十几名效率差的工人去开会。我们都是年幼的孩子,当然他并不认为孩子就应该比成年人干得少,于是他在会上统统把我们批评一顿。扬言下午如果没有达到平均每小时1000本,我们的工资就要扣掉三分之一,他还说:“你们都是多令多民族的后代,正宗的血统,你们发育要比外族快得多,其他族十八岁才成年,你们十四岁就已成年,你们有什么借口说干不好?不然你们的饭碗就真的要全给转基因人给抢去了!”

    下午真如他所的一样,我们许多孩子都未能完成每小时1000本,因此,我们当天的工资被扣掉三分之一。本来寥寥无几的工资还要被他扣,我们都感到愤愤不平。最终,我们还是忍着干完这十几天的工期,因为合同写明假如乙方主动提出解除合同或自行离职,那么甲方将不支付乙方工资。

    16

    一声巨雷爆响,夹带春天的雨,冬季覆盖的冰雪逐渐褪去。开学当天,雪已经融化成水,一大早我即背上铁皮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

    多令多流行这种铁艺书包,其为青铜色,并且带有各种生动的造型,我的书包正面焊上一种古代鸟类的造型,听说是一种叫鹰的古生物。以前我们书包为不锈钢制成,但是不锈钢制没有铁制的好看,造型如同一个方箱子,所以不锈钢书包一直卖不好。

    学校已经设立新的教室,教室如同大教堂一般宽敞,摆置一千余张桌子以及一千余张凳子,学生熙熙攘攘,坐满大部分的位置,有八百余人。个别家长了解情况之后来到学校,质问一个教室因何坐这么多人,校长给家长的答复是:“为了提高教学的质量并且节省学校的教育资源,学校墙面已安装上好几个音响设备,方便一名教师在讲台授课,1000个学生都能听课。”

    真是见鬼,我瞧见教室外贴的学生座位表,我被安排与斯代灵坐在一起。我再仔细看座位表,却没有钰爽的名字,显然她不再与我同一个班级,让我若有所失。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斯代灵其后也来上课,他瞧见我之后脸上流露出阴险的笑容。

    “哎,上次揍得你没事了吧”他坐下来后说道。

    我没有回话,因为心里想着不要理这种鸟人,过后他还问我几个其他问题,试图让我开口说话,我仍然是不声不吭。他终于按捺不住,突然之间抓起我后脑勺处的头发,并且往下扯,他咆哮道:“你他妈的,开口呀!”

    “放开我,王八蛋!”我双手一边反抗,一边叫喊。

    最终,我用指甲抓破他手臂处的皮肤,他才松开扯我头发的手。

    此时,他往我头部挥上重重的一拳,将我打昏在桌子上。

    过后,听同学说道,他打昏我之后便坐到其他位置去,没理会我是死是活,十分钟后有一个同学用冷水把我泼醒。醒来之后,我跑到教室最后几排寻找位置坐,这里仅能听见老师从音响里发出的声音,瞧不清楚老师的模样,并且完全瞧不见黑板上写的任何字。

    叔叔在我放学回到家后,走过来跟我说,他打听到一个可以召出我母亲灵魂的召魂人,我放下书包即跟着他去召魂人的住处。

    她住在冥山脚的一所石房子内,房子被千姿百态的各色神奇花草所包围,一片是鲜艳的绿色,且被色彩斑斓花朵所点缀。我们穿越蜿蜒的岩石走道,踏着走道的落花走到房子门前,我轻轻地敲门,迎接我们的是一名青年女性,身穿一条艳绿色的蕾丝长裙,发结插上一朵粉色的风雨兰。

    “你们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们吗?”召魂人问道。

    “我们来请你召魂的。”叔叔回答。

    “那么请进。”她敞开右手示意我们进去。

    房子内的布局阴暗,窗口紧闭,仅点着零星的蜡烛,但由于有一个小天窗,光线能把主要的区域照亮,大厅内种着琳琅满目的绿植与鲜花,主人几乎沉溺于大自然之中。召魂人让我们坐在她对面的木椅子上,我们与她之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木制的盒子,似乎里面收藏着一些关键的东西。

    她问我要召什么人,我表明要召母亲。她让我提供母亲的姓名后即打开盒子,盒子打开后爆发出一道亮光,一颗淡蓝色透明的水晶球瞬间弹出来,漂浮于盒子的正上方。

    召魂人用小刀割破自己的右手食指,以血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写上我母亲的名字,然后念几句咒语,并且将写上名字的左手心伸到水晶球之上,接触到球体后,它变成淡红色的透明水晶球。

    其后,她抓起一个用来种植水培植物的玻璃瓶,将水晶球放置进瓶子内,用软木塞堵住瓶口。她让我拿着玻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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