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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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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找人便如同大海捞针,既是个耐力活,也是个银子活儿,二者缺一不可,而显然那边的人都缺。

    牧清辉嗤笑一声,伸手拨弄下美人耸肩瓶里的一支晚开的黄梅花,漫不经心道:“只要他们一抹脖子,可不就立即得见?”

    宋姨娘啊……怕是他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喽。

    牧清辉深恨兰姨娘一家三口,听了这消息着实心下痛快,又细细回味了一番,招手将阿磐唤至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去安排几个人,留神盯着那边,看他们是不是还要耍什么幺蛾子……”

    *********

    转眼牧清寒和杜文出去游学也已经快半个月了,中间虽然没有书信传来,可杜瑕一家也从原来的日日忧心逐渐适应起来,虽还是难免时常想起,却也已经比原先那样每夜都担心的睡不着觉好了许多。

    到了三月底四月初,好像大家都突然想要借着春回大地生机盎然的当儿,来给自家添点喜意一般,杜瑕周围的喜事突然就多起来。

    先是肖知县家的千金肖云同洪清订了亲,紧接着两个大户家也出了喜事:两家的姑娘均前后脚的定下来。杜瑕同这三位关系都十分亲密,当初自己定亲她们就送过许多贴心的礼物,这会儿自己说不得要前去恭贺,又送些个亲手做的玩意儿,也是忙的了不得。

    如今虽然外头大多姑娘家还是十七/八岁就正式成亲,说得不好听一点,把人推出去也好早些给家里减轻负担。可对讲究的大户人家来说,自然不差这几个钱,娘家人更舍不得,就想多留几年。再者大些身子骨也长开了,便是生儿育女也更安全容易些,所以往往高门大户的姑娘家出门子反而晚,便是拖到二十岁的也比比皆是。

    肖云今年也才十五岁,比她还大一岁的杜瑕尚未走六礼,可无奈洪清却已经十九岁了,家里有些着急,两边商议过后,就决定先慢慢走着流程,这就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肖知县夫妇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疼爱非常,也不愿意她早嫁,估摸等到走完一整套,怎么也得四五年之后了,便是洪家再急,也不敢说什么。而洪清是肖知县爱徒,为人也宽厚体贴,当然更没话说。

    因洪清勉强可算肖云的师兄,且前些年肖知县教导学生的时候,肖云偶然间也见过几面,知道他为人稳重又和气,也没什么不愿意。

    只在恭喜之余,杜瑕又难免有些伤感,因为大家一旦成了亲,日后很可能就天各一方。

    肖云自不必说,进士及第之前就罢了,若真成亲,不过跟着在学府外头住罢了,倒是好找;再者不管是肖云还是洪清,老家都是陈安县,逢年过节总能回趟老家,顺便也就见了娘家人;可若是日后洪清做官,究竟能落到哪里,都要看圣人的意思,自己完全做不得主。

    而方媛和万蓉更甚!

    两家都是疼女儿的,打从几年前就开始细细挑选女婿,虽不敢奢望杜文等几个秀才,可也马虎不得,要讲究门当户对,又要知根知底,又要年纪相当,便从这些年有贸易往来的合作伙伴中挑选。而选来选去也就那么几个人,最后两边家长又以各种由头见了几回,也就定下来。

    万蓉的未婚夫是湖广岳阳府的纸商苏家,方媛则要嫁往南京扬州府的织造柳家,都是曾经跟万老爷、方老爷交情颇深的,如今也是天各一方。

    且这两家不比做官的人家,好歹日后总有个调派的时候,没准儿重新上任竟就能靠的近了。他们祖祖辈辈都在当地生根发芽,格外安土重迁,便是死,也要在当地落叶归根,断然没有往外头去的道理。

    所以这三个姑娘,除非日后牧清寒可巧往那两地去做官,杜瑕作为家眷跟着赴任;又或是方媛或万蓉同自家相公有什么要紧的事往他到任的地方去……否则日后能见面的机会,当真寥寥无几。

    再者便是湖广与南京毗邻,可扬州与岳阳之间往来行程便要以月计!嫁人之后不比原先还是姑娘家的时候那般自由……且不说她们这些手帕交日后还能不能见面,却着实还有旁的事叫人担心:

    要是嫁的近了,且不说日常生活起居衣食住行都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便是有什么磕磕碰碰和不自在,说回娘家也就回娘家了,这边的人立刻就能给你做主。毕竟嫁到外地,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夫家,若是受了点委屈,当真是鞭长莫及。

    如今这样定下,日后若是没有要事,跟娘家人见面的次数当真只能掰着指头数,过一天少一天了。

    几个姑娘碰面说起这些事来,也有些个伤感,可到底也算是喜事,只得强自忍耐。

    促成这两桩婚事的因素中固然有为了双方生意进一步扩展的需要,可终究方、万两位老爷也是真心疼女儿,找的都是熟悉的生意伙伴家。又细细打探了男孩子的人品作风、样相貌性格,合了八字,还挑了年节双方聚到一起,叫几个孩子都见过了,确定没有什么第一眼就互看不顺的问题才最终定下来。

    如此两边长辈早就相识,又常年有生意往来,便是冲着长辈的面子和银子钱的利益,夫家对她们应该也不会太差,总比寻常盲婚哑嫁强了许多。

    因她们都已经是交心的闺中密友,且如今也都定了亲,越发有共同话题,没什么不能聊的,说了几句之后,方媛也就实话实说的剖白道:“话虽如此,可怜我也只匆匆跟他见了两面罢了,话也没说几句,更何况人品性格?均是两眼一抹黑。要跟这样的陌生人过下半辈子几十年,我这心里头,当真是七上八下的。”

    她平素性格豪爽都这般情态,更别说万蓉,饶是她一贯沉静,这会儿也难免显露出几分对于未来全新生活的迷茫和忐忑。

    杜瑕却不好劝慰她们了。

    因自己跟牧清寒算是半个青梅竹马,彼此熟悉,又兴趣相投、爱好接近,便是两边对各自的家人也十分亲近,此刻不管说什么都不大合适,只得作罢。

    她不说,却不代表方媛想不到。

    过了会儿,就见方媛突然看看她,神情复杂地笑道:“这回我可当真是羡慕你,好歹是一块儿长起来的情分,也知根知底……”

    当初方夫人想跟杜家结亲,虽没明着说,可言行举止间难免露出几分意思,方媛又到了这个年纪,时间久了,自然也瞧出端倪。

    要说没点想头,那都是哄人的,便是说给鬼也不信!

    杜文少年成名,人也长得好,又没富家公子哥儿的坏毛病,待人彬彬有礼,谦逊有度,哪家怀春的姑娘不喜欢?况且方媛同他妹子交好,打心眼儿里喜欢对方为人行事,若是日后当真能成了一家子,自然没什么姑嫂摩擦,如何不欢喜?

    怎奈综合权衡之后,两人终究不匹配,方老爷夫妇悄悄商议几回,也就暗中歇了这心思,准备另觅佳婿。

    见爹娘重新开始张罗,不必明说方媛就知道自己跟杜文没指望了,当时她还着实郁郁寡欢了几日。

    因这些事都从没过明路,便是方老爷夫妇同女儿之间也从未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故而一切都是悄悄萌生,又悄悄消散,如同水面下的暗旋儿一样,外头再没人看出来。

    方媛心里揣着事儿,却不打算同杜瑕说。

    她们两个人这样要好,若中间突然横插这样的故事,说不得都要尴尬,反倒不美了。

    可直到现在正式定亲,方媛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心底一直都还存着那么一丝侥幸,在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无数次暗中期许:

    若是能,若是能……

    也罢,从今往后就再也不必奢求了,倒也干脆利落。

    可话说回来,成亲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到今天为止自己跟那未婚夫也几乎是个陌生人,而人心隔肚皮,最难得的便是脾性相投,又相互了解、相互包容,家世容貌反倒靠后了。

    若是两个人脾气不对付,或者生活中诸多摩擦,即便是模样再出挑,或是再如何家财万贯,又怎么舒心得了?

    这么说着,万蓉也不禁朝杜瑕看过来,目光中许多艳羡。

    杜瑕头皮一紧,倒不好应下,只笑道:“要我说,你们也别先自己吓唬自己,没得想些用不着的,平添烦恼。你们也都是家中珍宝,爹娘难不成会害你们?怕是已经做到最好。”

    顿了下,她又继续道:“再一个,要我说,却又有甚可怕的!两位姐姐家里头都是武行起来的,你们日后外嫁少不得要挑些陪房、下人一同带了去,便紧着那些会武艺懂功夫的带在身边,一来可保障自身,不至叫旁人小瞧了去;二来说句不怕你们恼的话,也是以防万一,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有这些身手伶俐又忠心耿耿的娘家仆人在身边,也壮胆,等闲小人也不敢轻易伸手!”

    一番话说的方媛和万蓉的眼睛都一点点亮起来,显然是说进她们的心坎儿里头去了。

    杜瑕见状大受鼓舞,又趁热打铁道:“再者,方姐姐你何等人物,当真巾帼不让须眉,这日子还没过开呢,就这样杵了可不成!便是姐夫有些个什么,届时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不济还能自保,最次狠心咬牙自己骑马奔波几日也就家来了,又有甚可怕?”

    说完,又看向万蓉,道:“我听说岳阳苏家虽然是商户,可因为做的是造纸的营生,子孙后代也都打小读书,十分通情达理,日后跟万姐姐你一通谈诗作画,何愁不琴瑟和鸣?说不定什么时候苏姐夫出息了,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呢!”

    时下说不得便是出嫁从夫,女子一生泰半荣辱便都系在丈夫身上,及至官场,一至五品官员授以诰命,六至九品授以敕命,他们的夫人便是相应品级的诰命或是敕命夫人。

    杜瑕这会儿说万蓉以后有可能成诰命夫人,便是说苏公子日后有可能官居五品乃至往上,当真光宗耀祖,叫人无限神往。

    话音刚落,万蓉就不由得羞红了脸,啐道:“偏你话多!”

    她虽是笑骂,可到底面上担忧淡去了,眼底也多了几分希冀。

    方媛听后也是心头大定,两人都打定主意回去同爹娘商议,旁的不说,且先在一众下人中用心挑选,务必选些个勇猛果敢伶俐无双的出来。她们家旁的不说,还怕没有习武的人?

    家去之后,杜瑕不免也跟王氏说起这些事,娘儿俩也唏嘘一番。

    王氏又拉着她的手,摩挲她的头发,眼神慈爱的说道:“一转眼,我儿也这么大了,这才几年工夫,要不了多久,也要远去啦!”

    说着,她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红,显然是想起日后分离场景,难掩伤感。

    杜瑕心中也酸楚难耐,趴在她怀里强笑道:“娘莫要难过,这边离济南府不远,坐车也不过几日路程罢了,日后你们若想我了,说去也就去了。或是我想你们了,说回来也就回来了,又不是那山高水远,怕什么。”

    王氏听后笑了声,又忙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虽宠着你,那牧家人也甚是宽厚,可你一旦出了嫁,万不可像在咱们自家做女孩儿似的放肆,到时候再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却像个什么话。”

    因这几天被几个手帕交的情绪感染,杜瑕也罕见了起了点小女孩儿心思,闻言赌气道:“便是嫁了人,难不成我就不姓杜了?还是说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了?我想回来便要回来,看谁还敢拦我呢!”

    她也不是白说的,倘若日后跟牧清寒生活幸福和顺自然不必说,若是他敢对不起自己,她可绝对不会像时下绝大多数妇女一般忍气吞声!

    大不了就一拍两散,和离!

    她也不是养活不了自己,且不说那手工艺品外头有价无市,便是只一个指尖舞先生,每年写几个话本、作几幅画本,也能赚好些银子呢,难不成离了你还过不了?

    王氏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被她孩子气的言语逗笑了,又对她的依恋十分受用,心中既甜美又酸涩,只搂着她道:“说什么胡话,多大的人了,还使什么小孩子脾气。”

    顿了下又点着她的额头道:“当真同你哥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平时瞧着也是读书的,一阵儿气性上来,真是比外头的骡子都倔!只恨的人牙痒痒。”

    说完,王氏自己倒先笑了。

    杜瑕也跟着笑了一回,却听王氏突然道:“瞧我这脑子,这会儿也不怕跟你说了,之前你爹还同我商议来着,如今你哥哥也在济南府上学,你日后也要嫁到那头去,留下我们两个老东西在这边没得孤寂。且这头也无甚可留恋的,不若再攒攒钱,干脆在济南府买座宅子,便是不得日日相见,咱们都在一座城里,隔三差五还能说说话,却不是好?”

    原本王氏想瞒着女儿来着,可今日着实被触动,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杜瑕一听果然欢喜,立即爬起来追问道:“当真?”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骗人的?”王氏哭笑不得的说道:“难不成我同你爹就不向往省府繁华?再者说句小心眼儿不招人待见的粗话,两边住的近便了,好歹也有个照应,日后便是女婿外头做官去,你们逢年过节返乡探望也能一遭儿来,便是往后我同你爹老了,还能指望女婿家帮忙照拂一二呢,若住得远了,岂不可怜?”

    晚间杜河回来,杜瑕不免又拉着他问东问西。杜河也不嫌厌烦,笑呵呵的回答,没有半点隐瞒。

    “确有此事,”杜河道:“原先我也同你娘商量过了,到底是住的近便了好些,不然隔得天南海北,记挂不说,若是有什么事也不得知道,白白叫人忧心。”

    王氏又忍不住接茬道:“正好也离那起子人远些,省的一有什么事就攀扯咱家,偏住的又近,死活脱不开身。”

    自打上回杜宝意外将女儿的手腕弄伤之后,王氏勃然大怒,果然说到做到,再也没见过那家任何一个人任何一面,偶尔突然想起来也必然要嘟囔一番。

    偏杜河心中有愧,觉得十分对不起妻女,也不敢辩驳,只是讪讪听着。

    其实王氏也知道自己总这么翻旧账于夫妻情分有碍,可她深知自家男人面冷心软,又重视兄弟情份,若自己再不坚持些个,只怕过不了多久他又要照应什么好大哥,故而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不过正因为此,不管是王氏还是杜河,就都不约而同的重视起往济南府搬家这件事来,越发放在心上:

    若是真能搬家,一来能加深同女婿一家往来联系,两边方便相互照应;二来便可顺理成章远离那起子糟心的亲戚,逢年过节爱动弹就回来,不爱动弹也不过打发下人往这边送个东西便罢,如此少了接触,也减了摩擦,他们夫妻二人自然就没了不快,家人也就少了被拖累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就是美啊距离就是美!!

    啊啊啊,最近你们都肿么了……为毛没有留言了?单机好桑心,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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