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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去哪里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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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懂得风月是什么滋味;不过强装面子、竟也唬住许多人。

    这不,一个穿了露小腿浅青洋服、头戴遮阳礼帽的年轻男子坐在另一辆人力车上朝陈凌打招呼,邀请他一道去捧今日新登台的清倌妙茯苓的场子。

    陈凌想时间还早,回家了和陆识忍不知道要怎么相处,就点头和他去了娼寮。

    这家娼寮生意不错,“妙茯苓”三个黑字张贴在门外,即所谓挂牌。

    以前听妙茯苓唱戏的客人们都来了,傍晚依旧热,一楼的客座喧哗如潮、人头攒动。

    陈凌与另两位朋友碰面,自掏腰包请客包下二楼的一间包厢。坐了一下午硬椅子,大腿骨头疼,他就靠在栏杆边的红绸布柱子上睨看底下的闹剧。

    妙茯苓原是春柳班的角儿,嗓子好,身段佳,有个小少爷捧了她半年,自以为与妙茯苓定情,今日带了一帮人来闹她的新场子,要她发话不做娼/妓方肯罢休。

    “陈凌,你可认得那个傻子?”朋友也走过来瞧热闹,“他老子给他早早订了亲,哼,依我想杨家小姐闻风声寻来的那天不远。这就很不必,拎不清家里和外头的重量。妙茯苓给人搂了个四面的时候,他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喝姆妈的奶呢。”

    陈凌含糊地应声,不耐烦地勾起指节敲打栏杆的漆面:今晚唱不唱呢,不唱我也该走了……

    这一场闹剧持续了半个钟头,娼/寮的夏妈妈请了有名望的某五爷把闹事者赶走,妙茯苓方登台弹唱艳曲。陈凌勉强听了四首曲子,撒了二十块的小费,就和朋友们告罪离开。

    等他回到陈府,大堂里陈太太正气鼓鼓地要拧他的手:“你看看几点了!七点半!一身的汗,满城的跑、跑、跑!”她换了一身银霜色长旗袍,肩披薄纱,拢起的发髻上斜戴一朵绢花,优雅庄贵,可惜等急了妆有些花。

    陈太太感觉丢了作为长辈的脸,气愤地叫陆识忍和她一起先坐车去。

    “你表哥他不是爱跑爱野么,自己走了去……真真是我上辈子的冤家!摊上这样的儿子!”

    陈凌没所谓地跟在后头,既然是姆妈的命令,他自然要走去祥庆楼,这样才好让她消气。

    走到门口,陆识忍还未上车,他站在电灯下望向陈凌,深灰色眼睛里有笑意。这笑意浅淡如雨夜的月晕,一阵热风袭来便无影无踪。

    陈凌被表弟的笑弄得毛骨悚然,走到陆识忍身边时陆识忍竟然伸手在他的背上按了一把。

    “你——”陈凌看姆妈在车内脸色不好,咽下要骂人的话,皮笑肉不笑地退后一步。

    “表哥去哪里玩了?”陆识忍手指间捻着一缕红绸丝,若有所思地问他:“这是哪里剐蹭的东西?”他那爱观察的毛病又犯了,凭良心说,陆识忍只是想弄清楚红绸是什么物件上的——这对他的爱好有相当的作用。

    陈凌却想:好你个小忘八羔子,在这里拿住我的把柄让姆妈骂我?!混账狗东西!忘了人伦尊长的洋奴才!他越想越气,一把夺了陆识忍手里的红绸丝扔了,“与你不碍。……姆妈,儿子先走一步,你们车开慢点。”他弯腰扒住车窗,朝车里不看他的姆妈撒娇。

    金交巷子的电灯孤硕一盏吊在横木条下,照得陈凌的背影又长又狭,渐渐消失在黑夜中。

    陈太太没看见陆识忍从陈凌背上拿下什么,只以为做表弟的想和表哥亲近,陈凌却忒蛮横过分地推拒。唉,都怪她当年心软,自打只剩下这个冤家儿子活着,一颗心都扑在他的命上、哪里顾得上教他道理、引他往正路去!如今自食恶果,一个人午夜梦回流了多少泪啊。

    “开车!”陈太太忍住眼泪,笑看陆识忍:“今天只是小宴,他家厨子脾气大,拿手的菜每天不仔么做。下回我们去远一些的恩食楼吃饭,那家的螃蟹菜色很好的,有道菜啊你表哥他——他必点的。”

    陈太太有个秘密,她为此已忧虑劳神多年;如今又要担忧这对表兄弟的关系,撇过头看车外的行人时用帕子擦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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